那一串脚印

2006-04-26 21:48:48

  年末,大雪纷纷扬扬的飘着,到处白茫茫的一片。我乘车去城里办事。
  一路上,冷风从窗缝里蹿进来,吹在脸上,有点儿刺骨,像刀割一样的。
  我下了车,不禁打了一个寒颤,搓搓手,跺跺脚,便去办我该办的事。向前走了一百多米,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,在街上的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槐树下,围着一群人。心想,也许有什么热闹可看,便也挤进了人群。
  在那儿,我看见其间有一位穿着破烂的人,他的头发又长又乱,上面落了些雪,但并不显得黑白分明,因为他的头发很脏。那旧的粗布做的衣服开了好几道口子,从口子里还可以看见他血青色的皮肤。
  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,双手撑在地上。那是一双又粗又笨而且开裂的手,像是老松树皮,与他的年龄很不相称。他爬在那儿一动不动,像是死了一样,背上已经积了一层雪。
  雪地里的人们走了些,又来了些,一个个被冻得脸色苍白,尽管他们穿着厚厚的冬衣。我把头上的雪甩了甩,刚想走开,却见他动了起来。他双脚蹬了一下,想站起来,却没能站起来。我这才发现他是一个跛子。难怪大冷的天,他爬在那儿一动不动。于是,我收回了欲走的意念,留了下来,想看看这个跛脚的男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。尽管天是那么冷。
  他又一次双脚用力一蹬,想要站起来,但是天实在太冷了,他直打哆嗦 ,双手根本使不上劲,没能站起来。而这又一次重复的失败的动作只招来围观人的一阵嘲笑。
  这时,有一位衣着朴素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。从他的衣着可以看出他是个农人。他说:“小伙子,来,我扶你起来。”说着,便伸出了一双干燥而粗糙的手。那小伙子抬起头,望了望那农人,就在这时,我看清楚了他的脸。那是一张脏乎乎的圆脸,被冻得通红。只有那双眼睛挺惹人喜爱的,那是一双水晶似的眼睛,明亮而清澈。也许那是老天对这个不幸儿的一点儿赏赐吧!他尖着嗓子对农人喊:“走开,我不用你管,快走开!”喊完了,又低下了头。而那农人看看那可怜的孩子,一脸的不自在,但更显出一脸的无奈,他叹了一声,便走开了。
  雪花依然飘着,寒风依然刮着,人们并没有离开,他们也许都想看看这小伙子究竟能不能站起来。
  那小伙子沉默了一会儿,抬起头,望了望茫远的天,是那样模糊。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,目光落在了那棵没有树叶的槐树上。他慢慢地爬过去,扶着树,又重复了两次都没有成功的动作:他双脚再次用力一蹬,双手扶着树同时用劲。终于,他借住树的力量站了起来。于是,那张脏乎乎的圆脸上出现了两个浅浅的酒窝,露出甜甜的笑。然后,他慢慢伏下身子,捡起了地上的一根可能原本就属于他的木棍,撑着棍子。摇摇摆摆的消失在前面白茫茫的雪地里。身后,还留下了一串深深浅浅歪歪曲曲的脚印。
  他走了,人群散了,只有我还傻傻的站着,望着远去的那个摇摇摆摆的身影,忽然觉得脸上有两串滚烫的泪珠流过。
  雪花还那样飘着,寒风还那样刮着,天空是那么茫远。我忘不了,忘不了那个雪地里的男孩,忘不了那一串深深浅浅歪歪曲曲的脚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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